148、过往（2/2）

身子在微微发抖，似乎此时此刻正忍耐着肋下的剧痛，倒在雪窖冰天中一样。玄鸟是一种很神奇的物种，他们某些方面极弱，某些方面又极强，他们一生中经过的事，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，每一个渺小的细节，都清楚地印刻在脑海中。

这是难得的禀赋，可是当家园零落，禀赋便成了日复一日的折磨。景元一清楚地记得年幼时的每一日的快活时间，也同样清楚地记得，被至亲折断双翅、抛弃在茫茫雪地中心的情况。

想忘，却无论如何都忘不掉。

初宁低垂下头，她并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姑娘，但她有时也会忍不住想，为什么偏偏自己是那个背负着耻辱出身的孩子。

可她从没想过，当初王都神殿里的一场变故，也会影响了其他人的命运，比如景元一，比如息桃。假如没有那件事，他们此时也许仍然生活在通天木上，不曾知晓时间忧愁为何物。

她仰起脸，晶亮的眼睛盯着景元一：“要怎么做，才可以扭转这些错乱的部分？”

景元一有一刹那的失神，初宁认为他不明确自己的意思，又补了一句：“你逗留东齐多年，不就是为了找到扭转族人命运的方法么？不管是什么样的方法，总要试试看。”

“方法的确有，”景元一展开一个发自心坎的笑意时，连满天星光都黯然失色，“你说的对，总要试试看。”

他脚下用力，把树枝猛地一荡，初宁远远晃晃间，给他甩往一个恼怒的眼神，只当他又要借机戏弄自己。可是这一次，初宁站立不稳时，景元一却让开了，只在她快要落地时，才轻飘飘地跳下来，扶了她一把，看着她劫后余生般精彩的表情，哈哈大笑。

他张开双臂，把初宁轻轻揽进怀中，按住她不断挣扎扭动的身材，下颔贴在她头顶，低声说：“小美人儿，最后一次，过了今天，我保证规行矩步、下不为例。”

他说不上来她毕竟哪里美，要论美貌，任何人都比不上玄鸟先天而来的妖娆，但他就是疏忽不了，她身上那份特异的光芒，一个在诡计和屈辱中长大的女孩子，竟然能够长成这副潇洒恣意的样子容貌。

景元一想到的解决方法，实在大半源自推测，当年王都神殿里的事，外人无从知道详情。他隐匿在东齐王太后的宫中，从看到的蛛丝马迹推测，解决事情的要害，应当就在姬重光和初宁身上。

初宁对景元一的过往仍然有些好奇，追问他怎么会顶替了景氏子侄的身份，景元一却似乎忽然没有兴趣再讲了，只说偶然结识了在东齐游历的景元一，真正的景元一病重身亡，他便借了这重身份，图个方便。

到天明时，景元一才对初宁说出他“精心谋划”的下一步，让初宁更换身份，偷偷暗躲在姬重光身边。

初宁万分苦楚地捂住脸：“你暗躲在东齐十多年，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么？”

景元一像是早已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响，不紧不慢地说：“你也可以不听我的，只要你在外一露面，荀氏的人和景氏的人都会立即盯上你，不是杀就是抓，你看着办。比较起来，还是姬重光的身边最安全，我前一晚刚刚教过你的，这叫灯下黑。”

初宁闻声他振振有词的歪理，气就不大一处来，有气无力地反问：“还好意思说，我这是被谁害的？然后呢，我暗躲在姬重光身边，然后怎么办？”

“然后，”景元一诡秘地一笑，“等候机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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