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(2/7)
亮进去,老娘已经栽到地上。
林闯少有的沉重,本想让娘享福的……唉,我不去抢那个大户就好了……可是,弟兄们总得过年啊。
柳东雨说,娘要强,怕劳烦人。与林闯娘相处的情景一页页掀过,柳东雨又湿了眼眶。
林闯说,娘一直嚷着要回疙瘩山,要不是等你……该把她埋到疙瘩山的。刚损失三个弟兄,我不忍再折腾,所以把娘埋到林家寨最高处,她能望见疙瘩山吧。
柳东雨很内疚,我其实在骗娘,我没打算回来。
林闯说,娘不会怪你,你又不是骗她一个。你骗人习惯了,不由人呗。
柳东雨狠狠捣他一拳。
林闯哎哟一声,娘哎,你闺女打人了!
柳东雨厉声道,在娘的坟头,你就不能正经点儿?
林闯点点头,好吧,我跟你说啊,你回来了,就算是骗她,娘也不怪你,这行了吧?顿顿又说,不是你,她早死鬼子手里了,这年头命不值钱,晚上睡大觉,早上没准脑袋就搬家了。所以呀,妹子,哭哭就行了。
柳东雨不知说什么好,真是个活宝!
夜晚,柳东雨独自发呆,林闯敲门起来。林闯瞅瞅桌上的盘碗,哈,听说你闹绝食,我不信,真的啊?我又没招惹你,你为什么要绝食?我没得罪你吧?我怎么得罪你啦?
柳东雨没理他。
林闯问,除了绝食,话也没了?
柳东雨没好气,你就不能少说点儿废话?我心口疼,吃不下去!
林闯说,我知道你心里难过,难过也得吃饭啊。不吃饭哪来力气杀鬼子?三豆可是把你吹到天上去了。
柳东雨说,我和娘那一路,多半都没饭吃……再说不下去,扭开脸,肩微微耸着。
林闯附和,我知道我知道,我知道你想咱娘……突然哽住。
柳东雨转过,触见桌上那个布袋,定了足足有一刻钟。她知道是什么。
林闯说,哈尔滨是大城市,花销大,你那点钱早花完了吧。近来没下山,这些你先拿着。什么时候有了就派三豆送过去。有我花的就有你的,谁让你是我妹子呢。
柳东雨问,你要撵我走?
林闯反问,我不撵你就不走了?
柳东雨说,不走了。
林闯龇龇牙,妹子,我心脏不好,你可别吓我。
柳东雨说,我真不打算走了。
林闯问,留下当女匪?
柳东雨沉吟,是留下,但不是当女匪。
独木不成林。在哈尔滨那些日子,柳东雨不断反思,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,伤不到日兵的筋骨。若组织一支队伍就不同了。而且并不影响她单独行动,她依然可以让日兵的脑门绽放梅花。在哈尔滨很可能被那个人抓住。她会和他短兵相接,但不是现在,要等到他快发疯的时候。
林闯击掌,太好了,这口气我早憋着了。哦,忘了告诉你,加入林闯寨的可不止你一个女侠。
柳东雨问,还有谁?
林闯嘿嘿一笑,是你的姐妹呢。
我不是坏人呀。
多年后,我奶奶柳东雨仍能记起松岛绝望而悲伤的眼神。她的心被他的眼神烙伤,稍稍一碰就有粉末掉下来。他疼,她更疼。是的,他不是坏人,她相信。但她没说相信他,不能说的。怕他窥见她受伤的心。不能让他看到,不能让哥哥嫂子看到。和松岛在一起她总是很凶,就是和哥哥说起,也是咬牙切齿的。她在掩饰,很费力很卖力地掩饰。松岛病好离开后,嫂子问哥哥,他不会再来了吧?柳东雨抢先道,再来我非给他一枪。触到哥哥诧异的目光,柳东雨补充,我讨厌他。突然意识到表演过分了。哥哥的目光有没有刺进她心里?柳东雨一阵心慌。
次年春天,松岛又来了。柳东雨没有将松岛怎样。柳东风和魏红侠可能早忘了柳东雨说过什么。柳东雨也就悄悄装个哑巴。
松岛是摇钱树,当向导可以,必须付双倍费用。谁让他是日本人呢?不敲日本人敲谁?反正他的钱也是挣中国人的。
柳东风劝柳东雨,别让松岛感觉她只认得钱。柳东雨气哼哼的,又没逼他,这是公平交易。
柳东雨依然很凶。在哥哥嫂嫂面前如此,和松岛单独在一起亦如此。凶是武器,是保护她的壳。她必须把自己包裹严实。坚硬的外壳包裹着柔软的内心。她享受柔软,又害怕柔软。不能让壳碎裂,绝对不能!所以就只能凶。
两人多是分头寻找,彼此呼应。他似乎怕她甩下他,把他一个人丢在森林里,每隔几分钟便朝她这边望望。那天,他悄悄溜到她背后,轻轻拍她一下。柳东雨吓了一跳,狠狠踹他一脚,发什么神经啊?吓死我了!松岛求饶,我错了,我错了好吧?别生气。然后扬了扬,说想给柳东雨一个惊喜。他挖到一棵野参。柳东雨接过来,突然就发了脾气,还没长成呢?挖出来干什么?还说不是坏人,你就是坏人,大坏人,大坏蛋!你们日本人没一个好人!
松岛显然没料到柳东雨暴发,有些懵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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