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(6/8)
东风发了脾气。柳东风极不客气,你总不能强求吧?松岛连忙道歉,东风兄别误会,小弟哪敢啊?只是……这酒,东风兄可否与我分享?一个人喝酒实在没意思。柳东风应了。不是馋了,而是这段日子烦得要命。松岛像得到赏赐,整个人都精神许多。
柳东风突然问松岛究竟是什么人。许许多多的疑问在回顾和松岛交往的过程中生长起来。
松岛笑笑,东风兄,你怎么了?我就是个普通生意人呀。顶多算半个生意人。东风兄觉得我有什么问题吗?
柳东风问,另外半个呢?
松岛说,另外半个是医生或书生吧。没给人瞧过病,百无一用是书生啊。松岛感叹。
柳东风直视着他,还有别的身份?
松岛怔了怔,东风兄,你这是什么意思?
柳东风说,我不过是个山民,你一趟趟过来,我就不明白了,为什么呀?
松岛说,东风兄,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。
柳东风说,这话说过几百遍,也没意思了吧?
松岛说,东风兄这份恩松岛终生铭记。
柳东风摇头,早知道你是日本人,我不会救的。
松岛说,那时还没打仗,东风兄何来这么大的仇恨?
柳东风脑里闪过梅花林,梦里去过无数次的梅花林。他哼了哼,没有回答。如果从母亲的鞋谈起,就话长了。
松岛不理会柳东风的冷漠,略带不安道,对不起,东风兄,只是……我希望不要把两个国家的事竖在你我中间,打仗是军人的事,我们都是普通人,没必要也没能力承受这些,对不对?
柳东风嘲讽,你倒挺会为你的国家开脱。
松岛作惭愧状,其实我就是希望东风兄抛开这些,你我长久交往下去。
柳东风极干脆,这不可能。
松岛脸上划过一丝悲伤,想到和东风兄形同陌路,就异常心痛。我就是不甘心啊。国家之间再怎么关系紧张,也不能阻断民间往来。东风兄把路封堵得这么严实,为什么?小弟不懂啊!
柳东风冷笑,这么说,你来是为我铺路?
松岛忙道,对不起,惹东风兄生气了。我的意思是多个朋友总归没什么不好。望东风兄不要嫌弃我。救命之恩权且不论,我忘不掉和东风兄那些彻夜长谈。东风兄,你难道能忘记么?
柳东风移开目光。确实,他和松岛曾经有过美好时光,虽然很短暂。但那时他是宋高。宋高变成松岛,一切都变了。良久,柳东风说,我已经忘了,麻烦你,不要再来了。
松岛极其悲痛,东风兄,这是绝交酒吗?
柳东风说,路人总比仇人好。
松岛寡寡的,好吧,不给东风兄添堵了。不过那些东西,我既然带来——
柳东风没有回旋余地,你带回去,我用不着。
松岛垂下头,好吧。然后又说起工作的事,松岛说你可以不认我这个朋友,但你怎么也得找份差事呀。柳东风冷冷地,我不需要。他想躲松岛远远的,或让松岛躲远远的,接受松岛的差事还怎么躲?
世事难料。松岛走了没几天,世吉没有征兆地发起烧。柳东风用尽土办法,没有奏效,便抱着柳世吉跑到镇上。还算及时,世吉烧退了。一场折腾,家里弹尽粮绝。
一个月后,柳东风去了安图。英雄末路,不过如此吧。柳东风感叹之余,也须为五斗米折腰。
在安图的第一个夜晚,柳东风失眠了。柳东风常年离家,寻找父亲那些年,一年在家也没有几天。自从娶了魏红侠,特别是柳世吉出生后,他的心被拽回来。家是磁场,不管是背坡还是打猎,完事便匆匆往回赶,一会儿也不想耽误。他是家里的天。
为了养家,现在必须离开家。这有些滑稽。柳条屯距安图并不远,几十里吧。但对柳东风而言,几乎是一条银河。柳东风想一会儿魏红侠,想一会儿世吉。又担心柳东雨。柳东风叮嘱过妹妹,让她帮着带柳世吉。可他知道柳东雨没耐性,屁股坐不稳,她更喜欢打猎,不打猎也喜欢往森林疯跑。魏红侠那样的性子,根本笼不住柳东雨。柳东风也只有一厢情愿地祈祷,柳东雨能收些性子,帮帮魏红侠。
他在替日本人做事。即使不想家,也足以让柳东风辗转反侧。虽然他一再说服自己,松岛和别的日本人不同,这差事也伤不着谁,不过是验验货过过秤。他也仇恨日本人,但不能让家人饿死。但无论怎样自我安慰,不安依然如影随形。无论怎样的说辞,都不能更改替日本人做事的事实。父亲是梅花军重要成员,杀死多少日兵柳东风不知道,父亲失踪是不是与日军有关柳东风至今也不确定,但他知道父亲的枪口对准哪个方向。母亲做过那么多鞋,也等同梅花军了。作为他们的儿子,柳东风该是血气方刚吧,可他现在给日本商人打杂。这样的悖憀,柳东风稍稍想想就浑身冰冷。
做出决定后,柳东风叮嘱魏红侠和柳东雨,他到安图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。即便面对妻子和妹妹,柳东风也没有底气,虚。并强调只干一年。仿佛那是多么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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